美国式回光返照
访无界战理论开创者、国防大学研究员郭高民
董阔涵
内容提要:郭高民大校曾两次接受记者专访,2018年11月是《贸易战为何美国必输》,2020年5月是《无界战:美国为什么节节失势》。其论述都是着眼时代大势,具有规律性说服力,多家媒体转载后产生广泛影响。本次专访是请他对“美国回来了”发表见解。
(一)
记者:拜登政府上台以来,美国对华政策似乎有点变化,招牌性说法是“美国回来了”,您对此怎么看?
郭高民:“美国回来了”是拜登政府给自己贴上的国际政治标签,意思是在经历特朗普政府“退群时代”之后,美国重新回到“西方盟主”之位,继续主宰世界事务。但是,按照话语逻辑,我们可以把这个说法补充成一句完整的话:之前“美国离世了”,现在“美国回来了”。这很容易让人想起民间那种奇葩的丧葬场面:已被放入棺材的逝者忽然又坐了起来,人们惊恐之际,他却满面红光,呵呵大笑说:“我回来了”。但3天之后他便溘然长逝。对此,民间解释是,之前他到阴间报到,阎王爷一翻生命簿,发现弄错了,他还有3天阳寿,于是让他返回阳世,补上3天寿期,再去报到。人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这个说法虽然不好听,但反观历史大势,用它来评价“美国回来了”,是能够说明问题的。
拜登政府上台以来,其对华政策依然是以遏制中国崛起为主线,与特朗普政府的区别仅仅是不再单打独斗、四面出击,而是笼络“民主国家”和一切可以争取的非民主国家,构筑遏华统一阵线,合力打压中国,包括所谓“亚洲小北约”、G7扩容、军力部署调整、出台遏华法案、收紧科技“卡脖”政策、炮制干涉中国内政的“联合声明”,以及最近纠集美英澳军事联盟等。一时间,可谓是新招频出、风雨交加,似乎给人以“美国再次伟大”之感。但是,正如习近平主席所指出的“时和势在我们一边”那样,历史规律的车轮谁也挡不住,美国的做派不过是在逆势而行的错路上错上加错,在自己的战车上多拴了几个陪绑者而已。换句话说,美国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衰败的大势,它目前貌似强势的作为不过是一种回光返照。
记者:噢?
郭高民: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一是历史老人正在撇开谁?二是天谴之剑正在指向谁?三是美国政客正在作死谁?
记者:您说的历史老人是指历史规律?
郭高民:是的。历史老人要撇开一个主导世界的国家,是客观规律使然,任何国家任何势力都无法改变。
新兴大国崛起是历史老人排定的一个人类文明发展进程的时代性现象。每一个大国的崛起,都有其需要完成的特定历史使命,当它完成自己所处时代的使命后,历史老人就会撇开它,把新的使命托附于下一个新兴大国。这样,人类社会才能按照历史老人设定的大国使命轮替规律,一次次引发国际政治体系的结构性变革,推动人类文明发展进步。比如,葡萄牙的崛起,带来了大航海时代;英国的崛起,带来了工业化时代;美国的崛起,带来了当今信息化时代。那么,区别于过去的塔式社会结构,信息社会本质上是一种扁平化结构,“扁平化”是要干什么?就是要去霸权化,让人人平等、社会和谐、全人类都过上最美好生活成为新的社会发展目标。这意味着,世界不再需要“霸主”,美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特定使命,历史老人当然要撇开它,将人类文明发展的主导地位赋予另一个能够担当新时代“平”的历史使命的新兴大国。
记者:另一个新兴大国是指中国吗?
郭高民:那要看中国的文化属性和社会主张是不是符合历史老人的意愿。
在这之前,也就是近几百年以来,世界上所有崛起大国的文化属性和社会主张都是极端性质的,即他们都奉行“丛林法则”、零和思维,他们所主导的世界始终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极端主义世界。比如经济,工业文明是一种极端文明,形象地说,它是竭泽而渔,为了追求眼前利益,乱砍乱伐乱采乱搞,把地球弄得百孔千疮、乌烟瘴气、濒临末日。又比如战争,工业时代战争的经典定义是“最大限度使用暴力”,“迫使敌人服从我们的意志”,于是便有了灭绝人人寰的两次世界大战,美军甚至还在日本使用了原子弹。再比如国际关系,在霸权国家的主导下,人类社会始终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新殖民化格局。至今,像日本、韩国以及存在美国驻军的其他所有国家,事实上都是殖民化的“遗腹子”。它们处理国际关系、制定经济政策要唯美国马首是瞻,否则“世界老大”会运用在该国培植的“民主力量”把局势搞乱,把政府搞垮。
美国的世界管控模式始终是千百年前的斯巴达模式,就是除了奴隶主,其他所有人都是被管制、被监视的对象,一旦发现奴隶中冒出聪明、强壮的人,就要统统暗杀掉,以遏制奴隶群体发展壮大。以至于直到多极化、全球化历史大势不可阻挡的今天,美国依然按照这样的逻辑来遏制任何可能发展壮大、超越美国的国家,甚至为此不惜培植以本拉登为代表的恐怖主义势力,把世界多地推入战乱。这样的极端文明如果任由继续下去,人类哪有向往美好生活的出头之日?
什么是人类向往的美好生活?这就触及社会形态变革问题。人类社会形态变革,是一个否定之否定历史过程:从游猎时代(旧石器阶段)没有阶级的原始共产主义,到农工时代(新石器时期到工业化时期)阶级社会的资本主义,再到信息时代(上世纪中期计算机网络面世以来)去阶级的共产主义。这个,我在《无界战》一书中已经作了规律性阐述。我们知道,实现共产主义的前提条件,是马克思所说的物质财富极大丰富,人类足以实行按需分配。现在的问题是,物质财富总量已经积累到足以支撑社会形态变革的地步,但这些财富的99%却掌握在1%的巨富手中。因此,历史老人必然要撇开“世界霸主”,把主导人类文明之棒转交给能够担当“平”的历史使命的新兴大国。
中国的文化属性和社会主张始终是“平”的。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奉行“中道”、“中和”、“天人合一”、“修身齐家平天下”的文化理念和社会主张。当代中国正好是社会主义国家,其终极理想就是实现共产主义。习近平总书记主政后,还大力倡导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并依此不断推进目前已覆盖大半个世界、最终会覆盖世界各地的“一带一路”系统工程,其宗旨就是让全人类过上最“平”的共产主义生活。这不正是历史老人的意愿吗?
记者:所以,对于美国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认清历史大势,不要犯逆社会发展规律而行的历史性错误。
郭高民:问题是,美国精英习惯于直线思维,在他们眼里,历史是一条直线,会永远按照美国模式走。
记者:美国精英确实有点一根筋,疯狂遏华,一意孤行,千方百计阻滞新的历史进程。
郭高民:所以,历史老人必然会出来干预,这就有了天谴的问题,天谴之剑正在指向谁的问题。
(二)
记者:东西方文化都信奉天谴说或因果报应说?
郭高民:是的。东方的“天谴论”是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提出的:“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西方文化中也不乏天谴说,如宙斯,他是众神中权威最大的,他知道神和人的一切事情,能预知未来,能够使用可怕的雷电惩罚神与人。
因果报应说也是这样。东方的道教、儒家和佛教笃信因果报应,西方的基督教也一样。基督教认为,神创造了天地万物和人类,并掌握着世间的生杀大权。《圣经》说:“人种的是甚么,收的也是甚么”, “伸冤在我(耶稣),我必报应”。
记者:您的意思是按照因果报应逻辑,天谴之剑正在指向美国?
郭高民:当然。我们先来看看美国种下了什么“因”。
美国从建国之初就开始播种“天谴之因”。那时,美国刚建立以白人为主体的国家,但周围多为美洲原住居民。为了保持白人统治,美国动用军队驱赶原住民,但遭到原住民部落顽强抵抗,吃了不少苦头。于是,美国改用病毒战。当时天花病毒非常致命,但美洲大陆没有这种病毒,美国就用带有天花病的毛毯与原住民进行交易。很快造成原住民部落爆发天花疫病,大量人员死亡,人口锐减。美国人还通过免费给原住民的妇女儿童进行治疗,在几千名原住民的年轻女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们实施绝育手术。美国国会于1832年通过《印第安人疫苗法案》,为原住民接种天花疫苗。但前提是,他们必须举家搬迁至西部地区,并承诺西部地区大块土地归印地安人所有,但须按照其拥有的土地面积向美国政府纳税,印地安人被迫接受。1849年,美国人发现西部有大量金矿,大批白人蜂涌而至,掀起淘金潮。当受到印第安人抵制时,美国就动用军队干预。从1853到1861年,美军至少发动了14场屠杀原住民的战争。为了彻底摧毁原住民的抵抗意志,军士们从原住民死尸上剥下皮肤,让厂家制作“人皮长筒靴”,穿到脚上耀武扬威。美国一直将原住民视为“有害动物”,而白人则是“上帝子民”,美洲是上帝赐予白人的“天选之地”。这使得美国白人与原住民的矛盾“摩擦”一直持续到19世纪60年代末,直至所谓印第安人数量减少到不足以威胁白人统治。如今,所谓印第安人之所以对美国政府的承诺和疫苗心有余悸,表现消极,根本症结就在这里。
据俄新社6月28日报道,早在18世纪,主要接收原住民儿童的学校就开始在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出现。19世纪末,这些学校改为寄宿制。原住民儿童经常被强行与家人分开,送入遥远的所谓“工业学校”。这种学校的宗旨通过特殊训练,并抹去学生对母语和本民族文化的记忆,以不断巩固白人统治。美国原住民寄宿学校机制的创始人理查德·普拉特此前就直白地说过:“我们要么把这些印第安人杀死,要么让他们文明开化,而且动作要快。”
在寄宿学校,学生们被逼着干重活,频频遭殴打、折磨和强奸。许多人活不下来,死了就葬在校园一角的无标记坟墓。父母此时会被告知,他们的孩子逃跑了。美国佛罗里达州的男孩惩戒学校也以无标记坟墓而出名,那里至少有100座这样的坟墓。该学校还有一个酷刑屋,孩子们会被殴打昏厥过去。尽管佛罗里达州一所寄宿学校的多名成年学生曾多次提起诉讼,但这种学校还是直到2011年才关闭。
记者:这是彻头彻尾的种族灭绝,天如不谴哪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郭高民:是啊。美国又是破坏大自然的“带头大哥”。我们知道,西方国家发起的工业化给世界带来的生态破坏、空气污染、气候变暖等,已到了人们担忧“世界末日”的程度,而美国前两年独家退出巴黎气候协定。虽然拜登上台后重新加入该协定,但如果特朗普真如目前民众支持度所预示的那样再次入主白宫,美国很可能还会“翻烧饼”,再次退出气候协定。
记者:所谓“世界末日”,不就是大自然的报复?
郭高民:是的。还有,美国给人类和平生活造成无尽灾难。
美国是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依靠“递刀者”角色实现暴富的国家。当时,美国政府名义上奉行“中立”战略,但事实上,它不仅在参战,而且是在与所有列强作战——它在通过向交战国兜售军火、提供贷款牟取暴利的同时,也通过这种“递刀行为”不断促使列强多败俱伤。时任白宫顾问豪斯就曾直白地说:同一个时期里,美国越来越强,交战国越来越弱,就等于美国力量在成倍增长。这个“成倍增长”,不仅表现为战争结束时全世界40%的黄金储备汇集到美国,使它取代英国而成为世界经济中心,还表现为它利用“战争暴利”迅速发展军事力量,对周边国家进行军事和经济扩张。如占领海地和多米尼加,两次武装干涉墨西哥,控制了古巴、尼加拉瓜和加勒比地区其他国家,使之成为美国的“市场”。这种名义上的“中立”战略,一直持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二战中,美国打着“中立”和“民主国家兵工厂”的旗号,大发战争之财,直至美国因珍珠港事件“被迫”参战。所不同的是,在此时的战争舞台上,美国已经是作为世界的“经济霸主”和唯一拥有原子弹的超级大国登台亮相。
人类社会随时可能被核大战毁灭的“末日危机”也是美国播种的。它是最先拥有原子弹的国家,也是唯一在战争中使用原子弹的国家。它在二战中将两颗原子弹投向日本,使广岛、长崎37.5万多人死亡,留下无尽的“核灾难”;它在此后变相殖民日本期间通过核能合作,在日本沿海建造56个核反应堆、16个核电站,终而酿成今天日本那样的已经危及太平洋进而会危及全人类生存安全的核泄漏灾难。
美国还在自己的国土上——距内华达州首府125公里处,在国民不知情的背景下进行了900多次地下核试验。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每次进行核试验,它都会放任民众聚集观看,以使美军得到最好的“试验效果”,直到1992年才暂时中止。其中“亚临界核试验”从1997年一直持续至今。据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1997年的评估发现,该试验场核爆产生的碘-131可能已经使1.13万至2.12万人患上甲状腺癌。美国还在马绍尔群岛利用当地人进行恶名昭彰的“高当量核武器的高强度β和γ射线辐射对人体影响的研究”计划,从1946年至1958年,当地遭受了67次核弹轰炸,上万人因此死亡。
美国也是二战后在战争中使用化学武器、生物武器最多的国家。上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美国在侵越战争期间,在越南南部以及老挝、柬埔寨的300万亩土地上喷洒了上万吨的化学毒剂——橙色落叶剂,致使所有植物成了“光棍”,至少200万人深受其害。上世纪40年代到90年代,美国把巴拿马的一些地区用作各种化学武器(包括芥子毒气、VX、沙林、含氢氧化物)试验场,总共使用了上万吨的化学弹药。1989年12月美国入侵巴拿马期间,美军飞机对巴拿马市附近派科拉村庄投下了一种化学武器,大量当地居民皮肤被灼伤。1970年9月,美军在老挝发动名为“台风”的行动中使用了雾状沙林毒气,导致100多人死亡。
不无讽刺意味的是,美国曾于2003年以在伊拉克发上现的“洗衣粉”为证据,指责伊拉克有化学武器,并据此对该国发动大规模入侵战争。但它却“忘记”了,美国不仅曾向伊拉克提供生化武器,早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就向伊拉克出口了大量生化武器及相关设备,如化学弹头填充设备等,而且也曾支持伊拉克在战争中使用化学武器。在伊朗-伊拉克战争期间,美国明知萨达姆的军队将对伊朗使用化学武器,包括致命的沙林毒气,却非但没有制止,反还向萨达姆提供了伊朗军队移动的卫星图像、地图以及伊朗后勤设施的位置、防空情况等情报。1988年初,萨达姆军队对伊朗发动的四次大规模进攻,都使用了芥子和沙林两种化学武器,给伊朗造成多方面损失。
美国目前是世界上拥有最强大军队和军费投入最高(总量是排名其后15国的总和)的国家,并且是世界上唯一几乎天天都在打仗的国家。它对一切不顺眼的弱小国家频繁进行武装干预和军事入侵,其基本套路就像最近从阿富汗撤军所表明的,先更迭政府,造成战乱,再进行所谓“民主植入”,一旦维持不下去,就一拍屁股走人。几十年来,在中东等地区多个国家制造了无数骇人听闻的人道主义灾难,犯下了国际社会无法清算的战争罪行。
记者:好像目前国际刑事法庭正在调查美军在阿富汗犯下的战争罪行。
郭高民:是的。近年不少国家也在呼吁对美国的“病毒战”进行调查。
美国在全球建立的病毒实验室超过200座,分布在乌克兰、格鲁吉亚、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以及一些非洲国家。仅在乌克兰这个所谓战略要地就建立了16座各种病毒实验室。美国在世界多国设立的P3实验室,多达1495个。美国在国内也建了几十座顶级生物病毒实验室。2019年7月,美军生物武器技术研发中心——德克里特堡附近出现致命病毒,使附近“绿色春天”退休人员社区50余人出现发热、咳嗽、全身无力及肺炎症状,数人因此死亡。后引发全美“流感”大流行,这个基地才被迫突然关闭,。
美国还长期对世界各国实行监视、暗杀、培植恐怖主义或颠覆政权势力等斯巴达式统治,人类世界可谓是充满“美”色恐怖。这种打着“普世价值”旗号,干着“普世浩劫”勾当的做派,历史老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记者:这就有了“果”的问题。
郭高民:是的。目前我们能看到的,除了气候变暖(今年夏季在美国和加拿大出现的“热穹顶”效应,已造成近600人死亡),海平面升高,各种自然灾害频发而外,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这次全球性新冠疫情。
美国作为医疗科技最发达、社会治理“最现代化”的国家,却成了这次疫情覆盖面积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抗疫举措最乱、受损程度最高的国家。而那些拴在美国战车上的所谓民主国家,也成了不折不扣的“陪绑者”,具体就不一一列举了。
中国则完全是另一重天地。从武汉疫情爆发,到抗疫措施完全解除,仅用4个多月时间。目前,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世界各国许多民众都对中国赞叹有加,心向往之。
记者:中美对比,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啊。
郭高民:一切都是天谴使然。
(三)
记者:您说的美国政客正在做死谁,是说他们正在作死美国?
郭高民:当然。我们可以从经济、军事、政治三个方面来看看。
首先是经济。
目前,美国经济是依靠精心构筑的美元货币霸权,任意剪世界各国的“羊毛”来保持生产力“增长”,以至于将大量实体企业转移到国外,形成一种就连国民日常生活用品也很少在本国生产的“空心化”格局。这与奴隶主义时代斯巴达人那种完全由奴隶负责其物质生产和生活供养的格局没有本质区别,是背时的、有违天道的,总有一天会被作死。而能够作死美国的只有美国自己,这一天已经到来。
从外部力量看,中、俄、欧盟等主要经济体对美元霸权日益不满,正在逐步采取“去美元化”步骤。2021年1月,欧盟委员起草一份文件,表示对美国和美元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霸权相当担忧,决定增强欧元地位,要求成员国重新评估有关金融指数的规则、条例,比如将布伦特或WTI原油期货价格从美元改成欧元或实施其它选项。同年7月5日,俄罗斯宣布,其主权财富基金国家福利基金资产结构调整完全剔除美元,人民币比例则提升至30.4%。美元霸权的基石——国际石油交易以美元计价的机制——也开始动摇:据路透社报道,2019年4月5日,面对美国国会可能通过针对欧佩克的反垄断法案威胁,沙特能源高官表示他们正考虑在石油交易中抛弃美元,改用其他货币计价。这意味着,美元霸权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从美国内部来看,美国经济模式是一种由资本家设计的极端主义模式,即:经济越发展,社会贫富两极化程度越高;社会越是遭遇劫难,财富越是往富人那里聚集。前几年美国暴发占领华尔街运动,抗议者用人体拼写出“99%”的惊世字样。据美国税收公平协会和政策研究协会发布的分析结果,自3月18日美国政府因新冠疫情暴发而推出封锁举措以来,该国467位亿万富豪的财富总量至少增加了7300亿美元,增幅高达30%。与此同时,单是2021年第一季度,美国普通家庭的财富就损失了6.5万亿美元。美联储也在火上浇油,疯狂加印美元,引发美国自二战以来最严重通货膨胀。2021年6月25日美国官方数据显示,美国5月份个人消费支出物价指数(PCE)同比大涨3.9%,创下该国13年来最高记录。
记者:拜登政府要拿出1.2万亿美元刺激美国经济,这能解决问题吗?
郭高民:这反倒很可能导致它滑向更严重的通货膨胀和社会恶果。美国政府的初衷是为了对抗中国,原计划要拿出4万亿美元,建什么“新一带一路”,包括改善国内基建。冷战中,美国曾运用“星球大战计划”诱使苏联在与之竞争中被拖垮;但是,想靠搞基建拖垮中国,可谓是痴人说梦。美国的基建效率低下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举个例子,1931年,纽约开始动工一段全长3.2公里的第二大道线的地铁,直到2007才建成。前后用时80多年,花费45亿美元。这要是在中国,大约只需半年多时间和16亿元人民币。那么,美国的基建计划会不会在客观上重蹈历史覆辄,成为作死美国自己的“新星球大战计划”呢?
记者:历史老人自有拿捏啊!那么,美国拥有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机器,应该怎样来看美国的军事问题?
郭高民:前面说到,美国是凭借扮演两面递刀者的角色实现美国暴富、成为军事超级大国的。二战后,美国的超级军事机器是针对美苏争夺世界霸主而量身订制的。但现在,那种两大军事集团进行世界性对抗的国际格局和历史条件早已不复存在,而人类战争也已进入具有对称意义的火力大战谁也不敢打、打不起的时代。因为任何大国之间一旦发生火力战争,最终必然会升级成核战争,而核战争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同归于尽,世界毁灭。正因此,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发动的历次战争没有一次是对有核国家,全部都是弱小国家,形象地说都是“大人”对“小孩”的霸凌行为。
那么,它现在保有那么庞大的战争机器有什么现实价值呢?也许人们会不假思索地说,可以起到威慑作用,以遏制中国崛起,维持美国的世界老大地位。那问题就来了:中国的发展受到实质性遏制了吗?美国的世界老大地位还能维持多久?
事实是,中国的经济、军事、科技乃至社会治理现代化等,非但没有被阻滞,反倒是发展得更快、更好了。西方一些权威学者曾预测中国会在2028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现在,也就是中国成为抗疫中唯一保持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以来,这一预测已提前至2026年。这意味着,美国战争机器在遏制中国上的现实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记者:很多人担心,如果中国超越了美国,美国可能会不惜霍出老本“以战止超”,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让中国做“世界老大”。
郭高民:放心,美国人是世界上最“惜命”的。因为他们一向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子民”,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人种,他们死也要葬在高贵的地,怎么能与“劣等民族”同归于尽呢?
记者:哦。这可能是一种“超级矛盾”现象。
郭高民:您说得很对。事实上,自特朗普时代以来,美国在军事上已经陷入一种“自残+助敌”的战略错乱。特朗普政府的退群行动,包括它对欧盟及至北约发表的轻蔑言论,逼迫盟友大幅增加军费投入以减轻美军负担、与欧盟等盟友开打贸易战等,引发盟友圈对美不满和信任问题,最终后果是使美军陷入单打独斗险境。拜登政府看似一直在扩群,但实际上它又同时在砸群。阿富汗撤军事件,不仅令众多盟友对美国的可靠性产生强烈质疑,客观上也把阿富汗这个亚洲的十字路口赠送给中国的“一带一路”、俄罗斯的欧亚经济联盟;最近,美国政府以鸠占鹊巢的方式废除法澳巨额军购合同,纠结起所谓美英澳军事联盟,其目的当然是为了遏制中国。但美国精英没想到的是,这个事件的战略后果是彻头彻尾的事与愿违。它不仅意味着美国这一脚会从根基上彻底踢开法国乃至欧盟这样的传统重要盟友,甚至危及北约这个美国苦心经营70多年的世界性军事阵营,并在客观上给它的对手送出一份大礼,正像法国外长勒德里昂所声明的那样:“法国将对此事采取更具有实质性的回应,或重新评估与北约和中国之间的关系。”
记者:确实。这可能是美国建国以来从未犯过的最致命战略错误。
郭高民:还应看到,辉煌的历史往往成为继续前行的沉重包袱。自从美伊战争后美国因战中耗费巨额财力而由财政盈余国变为世界最大债务国以来,美国一边在增加美债,一边又在逐年加大军费投入。2021年,美国的国防开支已增至7400亿美元。尽管近年来美国国会因军费开支不堪重负,决定削减美军规模,放弃对一些地区的掌控,诸如减少在欧洲的军事部署,从阿富汗撤军,逼使盟友提升军费开支等,但也很难撼动军费增长,因为军工利益复合体为了自己赚钱不会容许军费减少。美国用其近4%的GDP来维持世界上最庞大的战争机器,而现实价值则是一个越来越大的“?”。
记者:我想起您的《无界战》一书开宗明义第一句话,就是:“信息革命正在颠覆重塑一切。过去天经地义的,今天面临挑战;过去天方夜谭的,今天成为现实;过去被颠倒的,今天正被再颠倒。” 但美国人沉迷于霸权主义思维惯势,是不可能算清这本军事账,看清这个历史大势,纠正这种自己作死的错误,彻底改弦易辙的。
郭高民:是啊。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军事科学教授罗伯特·R·莱昂哈德可能是美国最清醒的学者之一,他在《机动艺术与瞬间战争》一书中写道:“当前我们所面临的危机,是没有一套适用于信息时代战争的有活力的战争理论。在美国和世界的大部分地区,战争艺术一直受一些神圣格言——战争原则的困扰。这些原则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他们研究现代历史上的战争理论和实践时,总是要强迫历史上的战争去适应这些原则。我们生活在信息时代,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产生的许多原则已经过时了,然而美国的一些军事领导和文职领导仍然用它们来对待战争。”
记者:可惜,美国政客听不进这样的逆耳忠言。
郭高民:是的。他们在伊拉克、科索沃、阿富汗、利比亚等地进行的战争,本可用“信息化方式”,那样的话,它或不至于挥霍巨额军费,沦为债务国。但他们偏偏选择了 “机械化方式”。结果是,他们不仅把中东国家推入战乱深渊,也把自己弄得债台高筑、危机四伏、国势趋衰。
记者:不可思议的是,在大国关系战略上,它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中俄联手,但在行为层面它却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将中俄往一块挤压,至于它是不是正在自己作死自己,似乎已经不是它所能考虑的了。
郭高民:您说得很对。这已经涉及一个更大的话题,就是下面要谈的美国政治问题。
近年来,美国政治出现三大致命的结构性问题。
一是党派政治分歧敌对化。
华盛顿智库“新美国组织”政治改革项目的高级研究员李·德鲁特曼在他的最新作品《打破两党末日循环:美国多党民主制论》中指出:两党制的选举实行赢者通吃,这“导致我们把同胞不是当成与之有理有节展开争论的政治对手,而是当成要千方百计使之丧失合法性并加以摧毁的敌人。它把政治从一个求同存异的论坛变成了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其“代表作”就是,1月6日早上,大约3万名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华盛顿DC百万大进军”的特朗普支持者,在草坪上听特朗普和朱利安尼等人的演讲和动员。特朗普鼓动粉丝“走向国会山”,“展现力量”,“让软弱的共和党人做出正确的事情”。朱利安尼则喊出了“用战斗来审判”的口号。随后,约2000人向国会山进发冲破警察四道封锁线,砸破大门,冲进国会大楼,四处搜寻围追“敌人”。 其间,5人死亡,14名警察负伤,所有在场民主党议员被迫匍匐于桌椅下及其它角落,就像战场上的俘虏那样战战兢兢。
据《每日邮报》5月31日报导,特朗普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弗林30日声称:“美国应该发生一场类似缅甸那样的‘军事政变’。”(31日他又在社交媒体上发贴否认)但事实上,冲击国会事件已经是一场标准的未遂政变。了解墨索里尼在输掉选举后率领狂热支持者“进军罗马”拿到首相的人,不会对“进军国会”感到陌生;了解希特勒国会纵火案的人,不会对“攻占国会”感到陌生。
在攻击国会的战斗队伍中,既有政客又有军人,既有警察又有平民,既有中情局成员又有媒体记者,既有黑社会成员又有恐怖主义分子……整个事件与发生在其他国家的围攻政府的“颜色革命”行动没有本质区别。这也就是说,美国人发明的在多个国家取得成功的“颜色革命”,开始用来革自己的命。
二是种族主义矛盾剧烈化。
当美国政客在国际上谎指别国侵犯人权、“种族灭绝”时,它却不能不同时回转身来应对国内日益剧烈的种族主义巨痛。
2020年5月25日,非洲裔美国人乔治·弗洛伊德在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遭美国白人警察德雷克·肖万暴力执法死亡,引爆“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浪潮。就在抗议声浪不绝于耳之下,类似事件又接连发生,从而使抗议浪潮一波高过一波,至今仍在持续。由于包括种族主义在内的各种社会矛盾加剧,美国几乎天天发生枪击事件(被戏称“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单是今年美国独立日节点, 72小时内就发生了400多起枪击案,至少有150人死于枪战。
三是意识形态两极化。
当前美国政治的一个突出特征,是意识形态两极分化,以至于两党之间已经陷入为反对而反对的极端主义深渊。
2016年,共和党特朗普当选总统之后,自由贸易、全球化、文化多元主义等在美国思想界占主流地位的意识形态迅速让位于民粹主义、民族主义、文化和科技保守主义,甚至是种族主义、特朗普主义等思潮,包括“筑墙令”“禁穆令”、贸易战、“退群”等一系列逆全球化的政策,很自然地遭到民主党的激烈对抗,将两党拖入意识形态战场。
一般认为,美国是自由主义长期占据主流地位的国家,但实际上,美国从建国开始就形成了二元对立政治结构,杰斐逊和汉密尔顿所代表的两条道路一直延续至今,这种两条不同道路的斗争,不可避免地积成了目前仍在加剧的民主党与共和党的“驴象之战”。
这场驴象之战在美国第46任总统竞选中进一步你死我活化,以至于滑向前述“政变”或“颜色革命”的地步。
美国意识形态两极分化还发展为国民对“资”与“社”的认同变化。据YouGov民调机构进行的民调显示,大多数15-30岁的美国年轻人更愿意生活在社会主义、而非资本主义制度下;44%的年轻人支持社会主义,42%的人认同资本主义,还有7%的人更喜欢共产主义。而老辈人虽然有59%认同资本主义,但也有34%的人认同社会主义。近年,以桑德斯为代表的民主社会主义影响日盛,越来越多的选民支持桑德斯竞选总统。这等于宣布在意识形态领域,美国自己对自己发动的“颜色革命”已经或正在接近取得成功。
记者:呵呵,美国过去用“颜色革命”作死苏联等多个社会主义国家,现在终于开始作死自己了。
郭高民:多行不义必自毙。
记者:近来,中美关系似乎有点“回暖”,如,两国高层谈判,两国元首通话,拜登在联合国大会上也表示美国不寻求新的冷战,而是要更加积极地参与竞争。您怎么看?
郭高民:竞争我们当然欢迎,新冷战我们也不愿打。因为竞争再“积极”也出不了历史规律画定的跑道,而新冷战弄不好就可能升级为热战,最终引发核大战,这是包括美国人在内的全世界人民都不愿看到和无法承受的。但有一点,美国是依靠冷战搞垮苏联的,这比任何事情都更容易固化美国精英的冷战思维和遏制新兴大国发展的战略。只要美国的冷战思维不改变,遏制中国发展的战略不改变,他们必然会变换花样进行新的冷战,所谓“回暖”不过是“新花样”给人们造成的一种错觉。
要知道,美国政客历来善于说一套做一套,就像美国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成员迈克尔批评拜登在联合国大会上的讲话那样:“拜登总统今天的讲话与他的行动不符”。美国政客还特别善于玩弄“失言”。比如,旨在管控分歧缓和中美关系的谈判和元首通话言犹在耳,美加军舰就闯入台湾海峡,而拜登则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一档节目中公然表示“美国将会保卫台湾”,当记者进一步追问“如果中国大陆进攻台湾,美国会保卫台湾吗?”拜登给出了明确肯定的回答:“是的”,并称“美国有这么做的承诺”。尽管白宫新闻发言人赶忙出来为拜登的“失言”“灭火”,但这样的外交套路司空见惯,明眼人都知道个中奥妙: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
因此,我们还是那句老话:听其言,观其行,谋定而后动。
记者: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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